“AI正在深刻改变我们这个行业。所以,商业竞争我们会重视,但主要是要专心沉下心来,面对这一次的颠覆式技术革新,去看看它能为我们这个行业带来什么。”在豆神教育位于北京海淀区的总部,豆神教育董事长窦昕感慨说道。
财联社1月30日讯(记者 张晨静 刘建 王平安)临近春节,但傲农生物(603363.SH)旗下多家一线猪场员工的工资还没有着落。
“一开始大家根本没想这么多,因为还在养猪,只要有猪我们就不怕,11月的时候厂里甚至还在进猪。”上杭傲农一位副场长回忆道,“但谁知道12月初就开始全部清理,甚至怀崽母猪也卖掉了,便宜得就像淘汰猪,这种情况并不正常。”
在巨大的资金压力下,傲农生物清栏部分猪场以“还债”,战线已然在快速收缩,近半年来,养殖产能急剧缩减,库存产能几乎回到2021年年初水平。
养殖业有个共识,生猪就是现金流,有猪就能保证资金正常运转。养殖亏损时大量卖猪,实属无奈。然而,对于傲农生物来说,卖猪回血的速度,已赶不上债务压顶的速度。
1月17日至今,傲农生物新增涉及诉讼、仲裁事项进行了统计,新增涉及的诉讼、仲裁案件共计82笔,新增涉及的诉讼、仲裁金额合计4.52亿元,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18.04%。2022年11月至今累计诉讼(仲裁)金额19.49亿元,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77.85%。
在采访中,一位傲农生物福建猪场员工提起公司,第一句话就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从意气风发,到摇摇欲坠,从激流勇进,到退无可退,傲农生物不过经历了5年。
高位扩张后遗症
在2023年之前,傲农生物的发展与吴有林的事业可谓是顺风顺水。
生于1978年的吴有林,畜牧兽医科班出身,20岁起开始参加工作,曾任大北农(002385.SZ)福建事业部总经理,在大北农上市时名列第十大股东。2011年,33岁的吴有林离开大北农,自主创业,相继成立了福建傲农等11家公司。短短6年,傲农生物就成功上市。
上市之初,饲料收入占比超过90%,是傲农生物的支柱产业。业务战略变化始于2018年,彼时非洲猪瘟席卷中国,国内生猪存栏量骤降,次年生猪进入上行周期,猪价飙升,傲农生物也嗅到机遇,开始快速扩大生猪养殖规模。
2019年,傲农生物定下了三年出栏计划,即2019年的生猪出栏计划80万-100万头,2020年150万-200万头,2021年250万-300万头。
随着出栏量逐步实现计划目标,傲农生物在2020年创下成立以来最好业绩,净利润达到5.73亿元,同比增长超18倍。
乘着周期上行的东风,傲农生物创造了吴有林的“养猪神话”——仅三年就实现生猪养殖产能6倍提升,总出栏量从2019年65.94万头增长至2022年519万头,跻身“上市猪企前五大俱乐部”。
但隐患也在此期间埋下。
2021年起,猪价已出现下降趋势,但傲农生物高成本扩张的步伐并未停下。傲农生物养殖成本极高,2020年、2021年整体养殖平均成本分别为28.51元/公斤、26.30元/公斤,同期牧原股份(002714.SZ)的养殖成本为13.5元/公斤、14.7元/公斤。
在2022年5月业绩说明会上,吴有林曾向财联社记者解释过逆势扩张的原因。“发展养猪是希望能够把猪养好的前提下做出预期的成本,跟住大部队,但也希望利用‘后发优势’,争取可以用更少的时间去做到行业前列,整个集团抽调很多精力去把养殖规模产能做大,目前还在增长的阶段,和行业头部公司比绝对量还是少。”
“公司2021年才开始第一年进入育肥配套阶段,会在力所能及且资金允许情况下把产能利用起来,这是成本达到预期目标的基础和关键因素。”吴有林补充称。
在吴有林重点提及“成本预期目标”背后,是遇到下行猪周期的傲农生物,高成本叠加低售价产生利润“出血点”,急剧扩大的生产规模使“出血量”暴增。
2021年傲农生物业绩增长戛然而止,且单年度亏损15.2亿元,几乎亏掉公司上市后全部利润,随后两年也未能走出亏损泥潭。
(数据来源:wind)
2022年底,在持续亏损“失血”和低猪价的情况下,傲农生物依然定下了一个“大”目标——力争2023年出栏量800万头,2024年达到1000万头,而这个目标仅次于第三大猪企新希望(000876.SZ)出栏总量。
但短短两个月后,傲农生物宣布“先把降成本放在第一位,量的发展放在第二位,实现1000万头出栏目标没有变,完成时间可接受稍微延后,2023年出栏目标600万头左右。”
其实这一目标也没有达到,2023年傲农生物出栏量为585.9万头。
2023年公司鲜少公布养殖成本,但在今年9年定增募资问询函中,傲农生物披露了2023年前六个月整体养殖平均成本是19.83元/公斤,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前三大猪企牧原股份(002714.SZ)、温氏股份(300498.SZ)和新希望完全养殖成本已下降至14.9元/kg、15.6元/kg、15.6元/kg(截至2023年11月底),而2023年的猪价波动区间为14-17.5元。
2023年底,“失血过多”的傲农生物资金链断裂了。
收缩与退守
曾在上杭傲农槐猪产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上杭傲农”)就职的40多名员工最长已经有5个月没有见到工资。
“上至场长下至饲养员都被欠薪,厂里银行账户已被冻结,我们去年12月起诉,当时在法院签字时,法院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最快12月底、最晚今年1月份解决工资问题,最近告诉我们公司查封银行账户仅有100多万,有6家供应商在我们之前申请保全,现在只能等厂房拍卖,但不一定能拿到工资。”上杭傲农一位副场长向财联社记者表示。
这家猪场于2016年10月创立,隶属于傲农生物子公司福建傲芯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是傲农生物2019年的定增增资项目之一。傲农生物表示,为新建规模存栏为500头的槐猪核心育种场和4500头母猪的商品母猪场,项目总投资9000万元,拟使用募集资金6300万元。
但现在,上述副场长向财联社记者介绍, 12月初厂内所有母猪都已卖掉,厂内已是停滞状态,搬不走的资产被贴上封条。
(场内资产已贴上封条 受访者供图)
(因拖欠62万元工程款,法院对上杭傲农逾期不履行发出查封通知书)
清场、欠薪还在傲农生物多个养殖场中进行。旗下一家猪场配怀主管向财联社记者表示:“公司母猪场存栏已从6000头淘汰至2000头。”
曾有5万头生猪存栏的一家傲农生物旗下猪场员工表示:“现在两个母猪场共计一万五千头母猪已经卖掉抵债,基本都是卖给代养户抵债,因为无法支付代养户结算款,母猪场员工几乎全部离职。”
福建漳州一家万头楼房式母猪场员工透露,漳州两个万头母猪场已经空了,场子里只剩下母猪90头,公猪30头,小猪3000头了,之前场子里编制80个人,现还剩下19个人。实习生10月份的工资都还没有发放,在职员工签了一个停工协议,按最低工资标准发放。
养殖亏损时大量卖猪清栏,是迫不得已。养殖行业有个共识,生猪就是现金流,有猪就能保证资金正常运转。为了缓解资金压力,傲农生物猪越卖越多,产能快速收缩。
近半年来,傲农生物养殖产能急剧缩减,库存产能几乎回到2021年年初水平。截至2023年12月底,生猪期末库存量仅为109.73万头,较半年前下降约50%。
傲农生物公司人士此前向财联社记者表示,公司对偏远地区或生产成绩比较差的猪场进行了调整和关停,现在市场上母猪产能较高,猪价疲弱,公司对产能做出缩减,截至三季度末,公司能繁母猪和后备合计约20万头左右。
在战线快速收缩后撤的同时,傲农生物的大本营也退居到漳州。
2023年12月22日,傲农生物提前进行董事会、监事会换届,同时宣布公司搬离自上市起一直所在的厦门观音山国际运营中心。
(原傲农生物总部:厦门观音山运营中心 财联社记者摄)
(现漳州总部 财联社记者摄)
现在的观音山运营中心10号楼12层已人去楼空,租赁人员在某平台发出疑问:“养猪业是不是很艰难,傲农生物一次性退租3层,已经租了好几年,现在总部已搬回漳州。”他向财联社记者介绍,这块写字楼租赁价格属于一般地段。
失守待援
在2023年退守过程中,傲农生物曾展开一系列自救计划,但收效甚微。
2023年5月,吴有林及傲农投资宣布不超过5亿元资金对傲农生物进行财务增资,随后引入漳州国资所属的漳州金投集团有限公司战投。9月公告出售子公司傲芯生物拟获得超7亿资金,12月傲农生物8元甩卖旗下八家亏损猪场。
在一系列自救计划中,“卖身”大北农曾成为市场焦点。
迫于资金压力,2023年12月傲农生物求救老东家大北农,将通过出售资产获得资金,大北农将取得傲农投资不少于51%的股权,但这次终究没有等来“救兵”,短短两周此番合作宣布告吹。
双方均表示,终止原因则是傲农投资出现了股权冻结等较大变化的情形,随后傲农生物多次发布与控股股东股份质押相关的公告,控股股东质押比例已接近98%。截至2024年1月25日,傲农投资、吴有林先生及其一致行动人合计被司法冻结和司法标记股份数累计为3.56亿股,占其合计持股数量的90.29%,占公司总股本的40.89%。
如今,傲农生物的困局愈发艰难。
傲农生物2021年-2023年三季度均属于亏损状态,四季度猪价更加低迷,2023年全年亏损几乎已成定局。
大股东自身难保,公司业绩颓势,猪价一蹶不振,傲农生物债务风险日益增大。从1月8日起,公司发布了4次债务逾期公告,5次实控人股权冻结公告。
截至1月23日,公司在银行、融资租赁公司等金融机构累计逾期债务本息合计约14.38亿元(扣除已偿还部分),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57.45%。
12天内傲农生物新增82笔诉讼,新增涉及的诉讼、仲裁金额合计4.52亿元,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18.04%。2022年11月至今累计诉讼(仲裁)金额19.49亿元,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77.85%。
在三份新增债务逾期公告中,出现因银行要求提前还贷而逾期的银行债务,合计约7.33亿元,这种说法在民间称为“抽贷”。
一位银行资深人士向财联社记者表示:“当企业经营恶化的时候,银行可以要求企业提前还贷,但是实际操作中,银行也要多方面考虑,担心要求提前还贷后,客户直接进入不良资产。所以银行在要求客户提前还贷的时候,都是很慎重的。”
一般“抽贷”后,企业融资能力可能会进一步下降。某上市猪企融资部相关人士向财联社记者表示:“银行对于民营企业更关注现金流,贷款放出后,银行会进行贷后管理,诸如去现场看看,查查报表等等。在企业经营恶化情况下,抽贷很正常,因为银行想保本。但是抽贷后,企业贷款会很艰难,因为很难跟其他银行解释,为什么被抽贷,这时候所有的资金方担心的都是一个问题,是否能保本还款。”
上述副场长透露:“在12月场内大量卖猪、清场的时候,公司在当地贷款银行行长曾来公司看情况,说公司还欠有上千万的贷款,但我们的猪仅卖了300多万,现在猪不值钱。”
1月18日,傲农生物召开董事会会议,审议通过公司2024年继续向包括但不限于银行、融资租赁公司等金融机构申请融资授信,申请授信额度不超过人民币90亿元,
但今年公司能否申请到授信、能够借款的数额目前还未可知。而傲农生物的猪场还在清栏,产能还在继续缩减。
退守“大本营”的傲农生物,也还在继续等待援兵。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引进的国资战投——第三大股东漳州金投集团在本轮董事换届中提名蔡江富为第四届董事会非独立董事候选人,傲农生物控股股东也从厦门傲农投资有限公司更名为漳州傲农投资有限公司。
近期财联社记者就上述“多家一线养殖场缩减产能,甚至清栏停滞”情况以及公司未来资金安排计划向傲农生物发出采访函,截至发稿,未获回复。